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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斷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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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你們以前認識,然後你把她給忘記了。”

聽了阿貍的話,我楞了楞,想著我與長吉那有點撲朔迷離的過去,愈發的有些迷茫。

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怎麽可能,她長得可漂亮了,我若是見過,一定會記得牢牢的,不可能忘記的。”阿貍翻了個白眼,在我腿邊上打了個滾,“你猜那位陳大人家裏邊到底有沒有妖怪?”

“我去的時候隱約是聞著了一絲妖氣,並不濃郁,想來那妖怪應當是沒有在陳大人府上逗留太久。”我喃喃著,阿貍抓了我一下,伸長了鼻子在自個兒身上嗅了半晌,方才道:“胡說,我就沒聞到我身上有什麽妖氣。”

“這妖氣又不是狐臭,你說聞到就能聞到。”我失笑著,看著她一爪子將我的小腿抓散,也不惱,反正身體虛無,終歸是會再聚攏的。

“不許說狐臭,你才有狐臭。”阿貍甚是護短的說著,叫我心裏邊充滿了無奈,雖說我與她認識的不久,但好歹要比她口中的那只銀狐要久的多了。

況且這阿貍傻乎乎的,若不是長吉與我路過將她救了下來,只怕她現在已經是魂歸天外了。

我摸著阿貍後背上的毛,陷入一陣沈思之中,近日連連入夢,一則是說明我的神魂愈發的完善,另一則也讓我想起了一些從前也不知道的秘辛。

不是不知道,是那些記憶都被長吉抹去了。

比如恒娥的真實身份,比如極樂凈土的猴子、敖烈與長吉之間的瓜葛。

比如我於哪咤處知曉的長吉的前世,事實上在那之前,恒娥便已經揭穿了長吉的身份,但那份記憶卻是被長吉抹去了。

而那個溫柔的恒娥,實則也不過是長吉給我制造的幻覺罷了,那何止不是個溫柔的女人,那人甚至是心懷怨恨,只為覆仇而活的女人。

她比顯姿公主要來得冰冷多了。

如果顯姿公主是天生性情冷淡,那麽恒娥則是因心傷若死而對這個世界只剩下怨恨了。

我不免嘆了一口氣,鼻翼之中嗅到一絲淡淡的蘭草味。

阿貍見了長吉,忙從我腳邊滾開,化作一個身穿花衣的少女,討好的道:“先生回來了。”

“皇帝西去了。”我喃喃著,長吉方才回來,賞芳園外已是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此刻吳王應該還在宮中侍疾吧?”

“我回來的時候吳王已經換上喪服了。”長吉抽了抽嘴角,沖著阿貍罷罷手,阿貍便甚是識趣的退場了。

這叫我愈發的郁悶,分明我平日裏陪著阿貍的時日較多,她卻是不對我畢恭畢敬的。

“啊,那現在這王府之中還這麽熱鬧,卻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我思路混亂的說著,在他的扶持之下站了起來。

“自然是為了預備著讓那些個阻止他接玉璽的百官入宮了。”長吉笑了笑,“然而他註定是不能登帝位的。”

最後一句他說的小聲,然而風送到我耳中,我卻是打了個冷噤,他如此坐在當風口,手裏邊捂著個手捂,似乎又要喊冷,我忙將他推回了屋子。

“此舉甚得我心。”長吉極其的高興的笑了笑,還沒有將他推進屋,屋內的暖氣已是將我吹得胸口發悶了,然而長吉卻是如魚得水,將手從手捂之中拿了出來。

他那爪子白凈的很,便是借著天外的月華,看起來也是白瑩瑩的,如瓷如玉,我的指尖緩緩冒出一縷幽火,點亮了桌角的蠟燭,長吉的身影於黑暗之中顯現出來。

他似乎是在想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久久沒有擡頭。

我疑惑的問道:“你在想什麽?”

還有五日便是去陳大人府上的日子,還有二十日便是年關,誠如長吉所說,吳王李忱之最終當不上皇帝,而看長吉近日的動作,應當是要在凡間久呆的。

仙界究竟如何,與我與長吉,早已沒有幹系了。

“我在想明日,吳王會怎麽樣。”長吉笑了笑,擡手給自個兒斟了一杯茶,茶水溫吞,在暖烘烘的屋子裏邊,也冒不出什麽熱氣,他飲了一口茶,似乎是有些熱了,褪去自個兒身上的大氅,擁著我上床。

近日這廝又養成了一個特殊的愛好,那便是抱著我睡覺,本來這也沒什麽的,畢竟舔都給他舔過了,抱一下又何妨,誰曾想這廝竟是嫌棄我太冷,在這屋子裏邊又添了三個暖爐。

他倒是睡得舒服,我卻是幾夜沒曾休息好,在他懷裏邊滾了兩圈,翻來覆去的,又怕他胡來,雖然已是很久沒有歡好過,但他那般……咳咳,總之,是不能告訴他我已經想起來的事情,萬一一歡脫……

我看著他睡熟的模樣,緊閉的眉眼平和,完全不像是個想事情極端的人,但有時候他的想法實在是太瘋了點,沒有想起從前的事情的時候我便這般覺著,此刻恢覆記憶了,斷然是不能讓他再瘋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要用什麽方法讓我坐地成仙,但凡人修仙要修十世才能成仙骨得證仙道飛升上界……當然,也有一些境界到了就是不飛升的老家夥,比如之前長吉請去給清音宗坐鎮的那些個好友,雖然沒有見過,扯遠了……妖怪修仙雖然不用輪回轉世十世那麽麻煩,但卻也是千百年的遙遠歷程,鬼怪修仙與妖怪等同,但不論是哪一樣,成仙這樣的事情,都是要千難萬難的。

修仙之事,斷然是沒有捷徑可走的,像那種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飛升成仙啊什麽的,先不考慮那三十三層天的雲層有多厚,也不考慮那仙凡兩界的壁壘有多厚,單是一粒老鼠屎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就能砸穿幾丈的大地,更何況老君的仙丹於八卦爐中文武火候煉了幾百年才堪堪出一爐,那硬度自然是沒法說的,呃,你問我怎麽知道這老鼠屎從天上掉到地上能夠砸穿幾丈的大地,呃,這等少年之時做的事情,便不一一托出了。

至於像我這般醉個酒就能飛升的,大抵是龍族天賦異稟吧?

可惜我到底並不是真正的龍族,我正想著,不知是撥弄到了長吉身上哪裏,忽然間落下來一塊白骨。

我想了半晌,恍然間想起有一回他吻我吻得太突然,手中卻是手起劍落,將我的爪子砍落在地,想想便覺得可怕的是他的面色平靜,事後我將自個兒的斷爪撿起來,還被他嫌棄了一通。

不曾想,他卻是將這些珍藏的好好的。

我扒開他的衣袖,儲物袋從他的袖子裏邊落了出來。

他早已沒了仙骨,失了法術,變作了一個凡人,曾經一袋子收得了江海的儲物袋被破了法陣,變作了一個灰撲撲的、尋常肉眼便能見著的袋子,只能裝一些貼身的東西。

我緩緩打開,裏邊露出幾十節晶瑩的手骨,想來是被人施了法術才維持著成年女子人手的大小,我兜著這些手骨從床上坐了起來,行到圓桌邊上。

這屋子裏依舊是悶得很,長吉在睡夢之中翻了個身,打翻了自個兒身上的被子,我又不厭其煩的給他蓋上被子,方才將窗戶開了一道小口,深吸了一口氣。

屋外的寒氣突兀的朝我臉上撲來,動手將窗戶關得小了點,只剩下一指寬的縫隙,窗外的月光和寒氣一樣的讓鬼透心涼,我將那些個雪白的骨頭一點點的拼成了自個兒的左手。

我將自個兒的手放在了自個兒的骨頭上邊,緩緩閉眼。

耳畔傳來細微的聲音,這廝卻是睜開了眼,從床上坐起來,定定的看著我。

一身雪色的衣袍從床上垂了下來,顯得他那一張無精打采的臉愈發的有些……像一朵開到盡頭的花一般的枯萎了似的。

“是太熱了嗎?”

我狀似無意的將桌上的手骨收回儲物袋,從爐子上邊取下溫著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長吉接過杯子,卻是沒有飲水,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儲物袋上邊。

“不熱,只是你一不在,我便睡得不安穩。”

長吉拉過我的爪子,讓我坐在他邊上,他方才喝了水,將茶杯擱在床前的蠅腳茶幾上邊。

“你睡吧,我一直在。”我嘆了一口氣,將他哄躺下,蓋好了被子,一面哄一面施法讓他睡去,方才離開賞芳園,一路朝著皇宮而去,握著白日裏冷姬交到我手中的腰牌,翻身從城墻上邊入了皇宮。

今夜的皇宮註定不太平,往日裏掛滿了殿堂的宮燈換成了白燈,宮裏不論太監、宮女都腰束白麻,在各個宮裏宮外竄來竄去的,守衛比之於平日裏多了好幾倍。

我化作一陣陰風從一隊手持宮燈的宮女身旁飄過,落在議政殿中,大殿之上,李忱之身披白麻跪在早已裝裹進棺材的皇帝面前,只阿醜侍奉在旁,阿醜面上的表情覆雜,李忱之則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如若阿貍沒有在武王府中廢棄的院子裏叼出那消失不見的方士的衣角,如若我沒有好奇的跳進枯井中一看究竟,如若我沒有聽到他與長吉說的那些話。

我想他或許是個好弟弟,好臣子。

皇子皇妃一律被擋在點外邊,李忱之整理了一番思緒,方才打開議政殿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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